俗話說:娃子不吃十年的閑飯。自從我能扶住犁把開始,,就跟父親種田犁地了。
看到父親吆喝著牛,,牛順從地來來往往拉犁,,土地被犁頭犁過,土壤像水波浪似的翻卷過來,,似乎有了詩意的感覺,。
我接過父親手中的牛鞭和彎把犁,試著犁地的時候,,好像覺得也不怎么費勁,,父親將那對牛調(diào)教的很靈泛。我到地頭上叫?;仡^,,先叫一聲“噢”,讓牛停住,,再叫一聲“回了”,,我一提犁把,牛就自個兒回頭了,。
有父親跟在后面指點,,那牛對我是不敢怎么欺生的,很順從的樣子,。我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操心扶直犁頭上,,雖然操心,但犁溝仍不免歪歪扭扭,,犁過的地凹凸不平,,按父親的話說,就像是蛆滾下的,。父親犁地很是細(xì)致,,每一犁頭都是實實在在地犁過去,倘若遇到一根冰草根,,他都會叫牛停下來,,用鞭把子挑出來,,拿在手里扔在地外面。我就沒有這份耐心了,,懶得叫住牛,,懶得彎腰去拾,潦潦草草而已,。父親常說,,三年學(xué)會個買賣人,十年學(xué)會個莊稼人,。
在生活的這個大劇目里,,我年年扮演著犁地的角色。秋天麥子割倒的時候,,就開始犁地殺茬了,,那些日子,當(dāng)二遍雞叫的時候,,我們就披星戴月套牛出發(fā)了,。早一點,為的是天氣涼一些,,趕早多犁一點地,,如果遲了,天熱,,蚊子多,,牛會搖頭擺尾,即使再乖爽的牛也不能安心拉犁了,。多年了,,犁地的時候,我家的牛跟鄰居家的牛搭對兒,,一對牛把兩家的地犁完,。當(dāng)然,這個對兒要搭得合適,,不但牛要合適,,人心也要合適。要是哪一方不合適,,其中對方的牛就要吃虧,,搭得這個對兒也就難以長久。
我養(yǎng)的牛也換了一茬又一茬,。當(dāng)一頭牛成年了,,就要調(diào)教它了。如果牛犢的性子烈一些,,調(diào)牛是比較費勁的事兒,,盡管兩個人左右牽住牛鼻圈,,一個人拿著鞭子在后面扶犁把,,可牛一個勁地低著頭左右亂突,,根本不往“犁溝”里走。我們又扯又打,,往服里調(diào)教,,牛呢,繩索胡亂纏繞在四蹄之間,,又氣又瘋,,兩個眼睛瞪成了兩個紅燈籠,嘴上掛著一嘴白沫子,,呼哧呼哧大喘粗氣,。牛被人逼急了,索性前腿一跪,,臥了下來,。
父親老了,他對我的這種調(diào)牛方式很不認(rèn)可,。他讓我慢慢來,,哄著調(diào),不要打,,可我哄也哄不來,。他預(yù)言,這樣調(diào)教下的牛是不會好好拉犁頭的,。果不其然,,當(dāng)牛套上犁頭的時候,需要有人在前面牽著它的鼻子,,拉著往趟兒上走,。它不會均勻地出力,柔柔地拉犁,,而是一陣猛拉,,拉一陣,拉不動了就胡甩擺,,最終使出它的看家本領(lǐng)——臥在犁溝里耍賴,。用這樣的牛犁地,人費勁牛也費勁,,而且犁不好地,。我生氣地罵牛是挨刀子的貨。用這樣的方式犁一回地,,傷痕在牛身上,,卻疼在我心里,。
我也有不養(yǎng)牛的年份,那是父親不在了,,我出門打工,,沒有人操心抓養(yǎng)牲口了。自己沒牛,,該犁地的時候,,看著別人套牛犁地,心里急得慌,。農(nóng)諺說:白露犁地一碗油,,秋分犁地半碗油,寒露犁地白打牛,??梢姽?jié)氣催人,不能等的,。差不多寒露到了,,還不能將那幾塊薄田整理好。于是,,我就厚著臉皮向人家借,,萬一借不到,就趁早給有牛的人家換回幾個“牛工”,。
如今我們村的山地被整成梯田了,,我的十幾畝山地也包括在內(nèi)。梯田平整了,,可以用機械耕作,,我家那頭牛在最后喝了我給的一盆子清水,吃了我給的一缸子料后,,帶著它的小牛犢被牛販子裝在車?yán)锢吡?。拉走之前,我一再叮囑牛販子,,一定要把牛賣給像我一般忠厚的老農(nóng),,千萬不可立馬賣給屠行。從此,,我,,還有村里的莊稼人都不再用牛耕種了,就連那點水澆地都流轉(zhuǎn)給別人耕種了,,二牛抬杠的生活最終消失了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