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國寧 攝
一日,,我去縣城北溝游玩,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甜甜的槐花味道,。老婆隨手就摘了一塑料袋,,說提回去蒸疙瘩、捏包子吃,。我不由得想起了槐花裹肚的那些歲月,。
70年代中期,十來歲的我印象中好像一直填不飽肚子,。每到槐花飄香的季節(jié),,村里的青少年瘋了似的,每人手握一根長竹竿,,桿梢綁一個小鐵鉤,雙手抱住樹身,,兩腿一夾,,往上一縱,眨眼間就騎在樹柯杈上,。然后伸出長桿,,瞅準(zhǔn)一嘟嚕一嘟嚕槐花,,熟練地用鐵鉤一鉤,,只聽“蹦”的一聲脆響,一嘟?;被☉?yīng)聲落下,,下面仰著脖頸的人從空中接住。馬上放進(jìn)蛇皮袋子,,又一嘟?;被湎拢灰粫咂ご脻M滿的,。有時小樹上被捋光了,,村里好多大槐樹上爬滿了大哥大姐,他們折了槐花穗,,叫著自己弟弟妹妹的名字,,瞅準(zhǔn)了才往下扔。樹底下有眼尖手快的,,馬上接住,,一溜煙拿上跑遠(yuǎn)了。
“你等著,,下來了和你算賬,?!案绺缃憬阆铝藰浜苌儆腥伺c他們計較的。那時村里槐樹不多,。遇上霜凍幾乎沒有槐花,。等花期一過,槐樹慘不忍睹,,有的被折了梢,,有的被劈了杈。好在,,槐樹主桿總是挺拔而立,,默默無言。第二年又重發(fā)新枝,,槐花蓬蓬勃勃,,又供人們采食。
槐花潔白,,有淡淡的清香,,沁人心脾。采摘槐花的幾天里,,是人們最忙的幾天,,崖畔溝洼,院面地塄,,凡是有槐樹的地方是人最多的地方,。嗅著槐花的芳香和絲絲甜味,餓極了的我,,抓起盛開的槐花穗,,往嘴里不停地塞,不停地嚼,,香得嘴角涎水外流,,肚子撐得圓鼓鼓的,一直響個不停,。母親說,,生槐花不能多吃,會拉肚子的,。但那時我餓得不行?。∮X得槐花不是一般的好吃,,而是相當(dāng)?shù)睾贸?。結(jié)果吃得多了,肚子就吃壞拉稀。
槐花盛開的季節(jié),,家里頓頓主食是槐花,。母親捋上半盆槐花,淘洗干凈,,里面撤上半碗紅高粱面粉,,然后用手搓揉,直至面和槐花黏在一起,,團(tuán)成塊狀后放入鍋里蒸,,一小時出鍋擱案板上。兄妹四個你一碗我一碗,,風(fēng)卷殘云,,一掃而光。四月天,,上頓下頓,,不是槐花疙瘩、槐花包子,、要么槐花稀飯,。我吃得反胃,一見槐花就哭鬧,。但家里除了槐花,沒有其它飯吃,,不吃也得吃,。囤里沒有小麥玉米,只有少得可憐的一點高粱,。高粱面色紅味澀,,和本來香甜的槐花拌在一起,味道反而難以下咽,。我們兄妹飯量大,,母親一做就是兩大蒸籠槐花疙瘩。我不喜歡吃,,頓頓只吃一點點,。四月天氣,氣溫高,,吃不完的槐花疙瘩長出了白毛,。想吃其它的丁點沒有,第二天,、第三天還得硬著頭皮吃,。
槐花花期只有半月左右,花期很短,所以采摘槐花要十分及時,,不然很可能會錯過這道美味,。我們每天除了吃新鮮槐花外,還將槐花一袋又一袋背回來,。母親催趕著我們,,趕緊捋,搶好天氣曬,。晚上,,我們坐在小板凳上捋槐花。拿起一嘟?;被?,先去掉花梗,撿凈槐葉,,直至將當(dāng)天采摘回來的槐花捋光捋凈,。槐花枝上有細(xì)小的刺,,我心急,,有時刺得滿手血痕,也不覺得疼,。第二天趁著陽光晴好,,場院里鋪開一張塑料紙,將槐花倒上去,,用手撥開,,經(jīng)過初夏太陽一天暴曬后,,槐花很快曬蔫,母親邊曬邊揉,,最后槐花徹底曬干,。傍晚時分,,我們兄妹將干槐花裝進(jìn)塑料袋子里,,扎緊口子,提回去放在干燥處,,當(dāng)糧食貯存,。
槐花開敗,,沒有新鮮槐花可摘時,囤里存貯的十幾袋子干槐花就派上用場,。每到做飯時刻,,母親抓幾把放進(jìn)盆里,用開水一焯,,不一會干槐花變軟,。泡軟的槐花放點堿面,揉勻,,再拌上高粱面,,蒸四十分鐘后出鍋,,味道沒鮮槐花好吃,,但好歹能填飽肚子。
童年,,我在吃槐花歲月中度過,,年年如此,。直至土地承包到戶,我才有幸吃上了白饃細(xì)面,,才逐漸疏遠(yuǎn)了槐花。想不到三十多年過去,,人們在吃飽大魚大肉,山珍海味之余,,又吃起槐花來。這些昔日不起眼的槐花搖身一變竟成了市場上的搶手貨,,真是三十年河?xùn)|三十年河西,,驚嘆世道變化大得很吶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