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記憶里,大嫂曾是那么快活的一個人,,如今卻躺在炕上,,想坐起來時,要等著孩子往起抱,,想睡下時,,又要人扶著躺。用她的話說,,左手左胳膊左腿都已死了,,就連吞咽東西甚至喝水,若從左嘴角進便會漏掉,。身體也愈加瘦了,,僅剩下一個半大孩子的體重。侄女見我和小女兒前來看望,,把大嫂抱著坐了起來,。
我因去南方過冬,差不多近一年沒見大嫂,,只是聽聞在醫(yī)院工作的小女兒說她大媽得了和她奶奶一樣的病,,住院治療時她去看望過。我也想象過她得病后的樣子,,可還是沒有想到再見時她卻成了如今的樣子,。她哭著給我說,她是年前得的病,。當(dāng)時和孩子們坐在大門口,,突然身體往后倒下去,是小兒媳婦從背后抱住了,。村醫(yī)說是腦梗,,送到醫(yī)院住了四十五天。現(xiàn)在渾身上下都疼,,睡下疼,,坐著也疼,連半個小時都坐不了,。
聽著她絮絮叨叨卻十分清晰地訴說著,,我無言以對,我的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,。透過晶瑩的淚珠,,我的眼前閃現(xiàn)出了那個瘦小、精干的大嫂,。
大嫂小名叫牡丹,,生產(chǎn)隊勞動點名時叫司桂林,本鄉(xiāng)本土人,,生于1941年,。小時候,,我課余都會參加生產(chǎn)隊的集體勞動。小麥成熟時節(jié),,我揮汗如雨,一天只能割一畝,。然而,,雖然個頭小、手也小的大嫂,,卻是真正意義上的“麥鷂子”,。在全隊的全勞力中,她是大家一致公認的收麥子“快手”之一,。我不知道那一天三畝麥,,她是怎樣割出來的。只知道你如果跟在她身后,,她會一鐮又一鐮地把你扔在后面,。當(dāng)你還在拼盡全力完成你的定額任務(wù)時,她早已回家做好并吃過了午飯,,重新來到了麥地里,。
那時候,一場夏收,,大嫂和全隊老老小小一道,,從收到碾再到麥子歸倉,前后要緊張忙碌一個月,。黎明即起,,赤日收割,借風(fēng)揚場,,星月摞麥,,聞雷搶糧。什么時候把麥子裝進了麥囤,,才能松一口氣,,人們開始像土地似的借機“緩墑”了。而大嫂卻一直都很精神,,似乎從不累,,走起路來腳底帶著風(fēng),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她乏困,。
大嫂偏癱后,,說她把眼淚哭干了。大嫂苦笑了一下說:“我能活到八十一歲,,都是現(xiàn)在的社會好??!咱們的老人有的只活了六七十歲?!蔽艺f:“是的,,你且放寬心,不要想太多,,生老病死都是常有的事,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