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劉志洲

秋風(fēng)染黃樹葉,，凝霜打濕地面，鳥雀形跡漸少,，收獲的繁華剛剛落幕,，田野上略顯蕭條。這時,，如果到荒野,、田埂,、地頭、崖畔,、溝底,、路旁等處走走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一團(tuán)團(tuán),、一簇簇,、一片片的碧葉黃花，如耀眼的星星,，散落在蒼茫的天地間,，格外引人注目。它們傲霜斗寒,，散發(fā)出陣陣幽香,，拉扯著秋天的嗅覺，引無數(shù)蜜蜂蝴蝶競相捧場,，這種純凈樸實的美,，深深牽絆著游人的腳步，難怪有詩這樣贊美野菊花：“田邊河岸山坡上,，野菊叢生花朵黃,；處在寒秋時節(jié)里，傲霜怒放發(fā)清香,?！?/p>

野菊花看似不媚不俗、典雅樸素,，其實卻透著一股自由散漫,、洋洋灑灑和堅韌頑強(qiáng)之美。它伴著季節(jié)的時令隨心隨性,，從來不懼怕貧瘠的山坡野地,、曲折的田間小徑、狹小的崖壁縫隙等生存環(huán)境,，只要有水,、有陽光、有土壤,，它都能枝繁葉茂,。也正因如此，它才深受人們喜愛,?！抖Y記·月令篇》記載：“季秋之月，鞠有黃華,?！边@鞠,，指的就是野菊花。作為菊科的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,，它的頭狀花序的外形與菊花相似,，呈類球形，直徑約0.3～1厘米,，花朵不大,，總苞由4～5層苞片組成。舌狀花一輪,，黃色,，皺縮卷曲；管狀花多數(shù),，深黃色,。野菊花性微寒，葉,、花及全草皆可入藥,，以色黃無梗、完整,、苦辛,、花未全開者為最佳?！侗静菥V目》中這樣描述野菊的藥效：“性甘,、味寒，具有散風(fēng)熱,、平肝明目之功效,。”它能治療疔瘡癰腫,、咽喉腫痛、風(fēng)火赤眼,、頭痛眩暈等病癥,，浸液還可殺滅孑孓及蠅蛆。

野菊花的花蕾極小,，就像一粒粒黃豆,，三三兩兩、密密麻麻地簇聚在枝頭,。即便是完全盛開,，花朵也只有成人指甲蓋大小。在周圍野草呈現(xiàn)病態(tài),、氣息漸盡的時候,，徜徉在野菊花叢中,，任憑露水打濕鞋腳和褲腿。如果屏住呼吸,，感受這侵入肺腑的芳香,，你會聽到野菊花爽朗的笑聲，這笑聲絕不是對別人的嘲笑,，而是自尊自強(qiáng)的歡笑,，耐得住寒冷的傲笑，征戰(zhàn)荒地的燦笑,，這種笑聲只配野菊花擁有,。鄉(xiāng)下玩耍的小女孩，會不自覺地摘下幾朵戴在頭上,，野菊花搖身一變,，成了女孩身上的點綴，更顯現(xiàn)出不一樣的風(fēng)采,。急匆匆趕路的詩人,，一抬頭，竟與半山腰的一片野菊花相逢,，滿眼歡喜,，被這超凡脫俗的氣質(zhì)所嘆服，于是大筆一揮,，寫出了詩情畫意：“已晚相逢半山碧,，便忙也折一枝黃?！?/p>

或許是秋風(fēng)的涂抹,，秋雨的渲染，秋陽的柔照,，一夜之間,，滿山滿坳的野菊花香氣四處飄散，花尖上的露珠點點發(fā)光,。不知是寒霜成全了野菊,，還是野菊裝飾了寒霜。野菊花,，總是那么恰逢其時,，伴霜而來。野菊花,，注定是來填補(bǔ)萬木凋零的秋天的,，雖然它顏色單調(diào)，但卻能把整個深秋都浸染得朝氣蓬勃。

“采菊東籬下,，悠然見南山”,，家鄉(xiāng)人和陶淵明一樣，都愛采摘野菊花,。采摘的最佳時間是農(nóng)歷九月中下旬,，午后兩點至四點，因為此時沒有露水,。采摘好之后,，有人蒸熟晾干，入藥,；有人放在通風(fēng)處陰干,，密閉保存?zhèn)溆茫挥腥藢⒘栏珊蟮囊熬栈ㄗ龀烧眍^,，每晚都嗅著花香入睡,，神清氣爽，耳目明亮,。小時候,，我最喜歡采摘一大束野菊花，修剪掉殘根枯葉后插在瓶子里,，讓整個屋子都溢滿香味,；長大后，最愛喝菊花茶,，看干癟的蔫花,，在水里一點點舒展，終成一杯冷艷襲人的香茗,。

杜甫有詩云：“寒花開已盡,，菊蕊獨盈枝。舊摘人頻異,，輕香酒暫隨,。”秋忙結(jié)束的母親,，最喜歡釀野菊花酒,。野菊花酒在家鄉(xiāng)被稱為“黃酒”，釀黃酒的過程叫“煮酒”,。用石碾子把上好的酒谷子碾好除糠，先淘洗好,，放在鍋里蒸至外硬內(nèi)軟,、無夾心的九成熟，在鍋內(nèi)放涼時出鍋、打散,、入缸,，加入早已備好的水、麥子采的酒曲,、菊花,、黨參、烏藥,、蜂蜜等攪拌均勻,，拿布袋和谷草包裹好缸四周，再用牛皮紙和麻袋封嚴(yán)缸口,，發(fā)酵兩個月左右時間,，加水過濾即可飲用。這樣釀成的菊花酒,，香味濃郁,，色澤黃亮，入口時,，既有菊花的清香,，又有米酒的甘甜。

野菊香,，秋意濃,。曾經(jīng)看過一首小詩：“我躺在這座城市里，咀嚼羈留在鄉(xiāng)村的你,，就想起一個丟失經(jīng)年的夢,，夢里開滿了野菊花，很憂傷很美麗,?！痹谔镆袄镒分鹎镲L(fēng)，沾一身野菊花,，做一個清香流動的夢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