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煥榮

慶陽香包源遠流長,，品種繁多，文化內(nèi)涵豐富深刻,，尤以葫蘆文化著稱,。盤點、收集,、采錄,、圖解、保護,、研究,、弘揚葫蘆文化，對慶陽香包傳承做大,、發(fā)展民俗文化創(chuàng)意產(chǎn)業(yè)具有重大意義,。

在慶陽香包中能見到形形色色、異彩繽紛的葫蘆香包,，其繡工精美,，巧奪天工，形神兼?zhèn)?，令人愛不釋手,。葫蘆香包可觀、可賞,、可戴,、可用，廣受青睞,，是不可多得的文化寵物,、藝術(shù)瑰寶。在深刻挖掘傳統(tǒng)文化的同時,，香包藝術(shù)家們又不斷創(chuàng)新,，使葫蘆文化日趨繁榮，自成香包中的一道風景,。

目前,，慶陽市場上常見的葫蘆香包不下百種，主要有：蓮花葫蘆,、線盤葫蘆,、絀金瓜線葫蘆、金錢吊葫蘆,、人面魚針葫蘆,、雙鳥（雙鳳）針葫蘆、虎頭針葫蘆,、金蟬針葫蘆,、繡花針葫蘆、瓜瓞綿綿針葫蘆,、葫蘆繡花煙袋,、葫蘆糊涂蟲,、葫蘆（金瓜）生子、葫蘆娃娃系列,、葫蘆財源滾滾,、葫蘆芝仙上壽、葫蘆五涵捧壽,、葫蘆富貴長壽,、蝶撲瓜（葫蘆）、瓜瓞有情以及金瓜（葫蘆）枕,、兒童金瓜（葫蘆）帽,、瓜瓞枕、葫蘆花燈等,。雖形體不同,，內(nèi)容各異，但件件傳神生動,，通源頭,，有說意。在做法上,，或線盤,、或布絀、或手面刺繡,、或立體刺繡,；或齊針、或辮針,、或緝針,、或摻針、或搶針,、或挽針,；或盤金、或點金,、或圈金,；或破淺繡、或掇繡,、或合線繡,，無不表現(xiàn)出高超的技藝、卓爾不凡的文化品位,。

慶陽葫蘆香包是古老的,、傳統(tǒng)的。一是因為它起源很早，《詩經(jīng)》就有記載,。二是它作為一種文化,，一直延伸到人類的起源。葫蘆,，又稱蒲蘆,、壹瓜、匏瓜,、瓠瓜等?！缎枪僦啤吩唬骸稗斯?，天瓜也，性內(nèi)文明而有子,?！币驗樘俾d延，果實累累,，籽粒繁多,，古人將葫蘆視作祈求子孫萬代的吉祥物。又因籽粒眾多,、數(shù)而難盡,，被當作綿延后代、子嗣興旺的最好象征,。同時,，葫蘆的“蔓”與子孫萬代、千秋萬代的“萬”諧音取意,，寓意萬代綿長,。在慶陽民間，葫蘆并非全是植物形象,，而是觀念形態(tài)在香包中的藝術(shù)創(chuàng)造和反映,，是先民葫蘆崇拜在現(xiàn)代人心靈中的文化遺存。

慶陽人為什么崇拜葫蘆呢,？這源自初民的創(chuàng)世神話,。相傳很久很久以前，天下發(fā)生了一場亙古未有的大洪水,，如狼似虎,，兇猛無比，把所有的家庭都吞沒了,。忽然,，從漫天的汪洋中飄來一只碩大閃光的金葫蘆，玄黃老祖把葫蘆撈出來，打開見里面有一對靈氣動人男女,，便讓其婚配并命名為“龍氏”,，龍族由此繁衍興旺起來。這則故事和五大洲開天辟地神話如出一轍,，都說上古時地球上曾發(fā)生過一場罕見的大洪水,，只有少數(shù)幾個幸存者，聞一多先生對我國25個典型洪水神話故事做了分析統(tǒng)計后發(fā)現(xiàn),，有57.2%的神話主角是憑借葫蘆及由葫蘆演變來的仙瓜,、南瓜等作劈水工具而逃生的?！对娊?jīng)·大雅·綿》中“綿綿瓜瓞一民之初生”的意思是人們最初由葫蘆衍生的,，《圣經(jīng)》中則把這避水救生的“葫蘆”稱“方舟”，這也吻合了東西方文化對生命起源的交流融合和共識,。

葫蘆文化又是一種生殖崇拜的文化遺存,。從外形看，葫蘆渾圓飽滿同孕婦的腹部相似,，有學者認為,，古論語中的“尊貴”（母親的稱謂）就是葫蘆的意思，“尊”字原代“撙”義為葫蘆,。在原始時代,，因葫蘆“樽”象征母體生兒育女，所以俗稱女子結(jié)婚為“破瓜”,，男女結(jié)婚為“合巹”,。合巹是兩瓢相合，成為一個完整的葫蘆,。葫蘆形之器,，合之為一，分之為半,；一半為男,，一半為女；男女相交,，陰陽結(jié)合,，謂之“合巹”?！抖Y祀·皆義》曰：婦至,，婿揖婦從入，共牢而食,，合巹而釀,，所以合體，同尊卑，以親之也,。還有學者研究指出,，神話中開天辟地的“盤古”的“盤”，它的來字是“槃”,，而槃也即葫蘆,；“古”，義為開端,，所謂“盤古”就是“從葫蘆開端”的意思?，F(xiàn)在有地方流傳著食瓜求子的習俗，實際上是先民葫蘆生殖崇拜的產(chǎn)物,。正寧縣博物館的一級文物藏品——五千年前新石器時代的人面紋尖底彩陶葫蘆瓶,，是以證明先民葫蘆生殖崇拜觀念的存在。瓶的正面畫著男性圖像,，人面的眼睛睜開，背面為女性圖像,，人面的眼睛閉上,。閉眼的一條線為陰，為月,，為女性,；睜眼的一點為陽，為日,，為牡,，為男性。同繪于葫蘆瓶上,，說明男陽女陰交合,，母體葫蘆誕生生命的起源甚早，是這個化生萬物的陰陽合一的宇宙之神太一,。生存和繁衍是宇宙一切事物的共性,，也是原始人類的基本意識。中華民族的葫蘆崇拜,，就是把葫蘆作為男女相交,、陰陽結(jié)合的合體始祖神。聞一多先生考證“漢族的葫蘆為伏羲女媧本身”,，寓意人體蛇身的伏羲女媧交合產(chǎn)生了人類,。半坡和馬家窯類型的出土文物中，都有模擬葫蘆整體和縱刻面的陶制器物,，考古發(fā)現(xiàn),，這是人類原始的交情符號。慶陽葫蘆香包，如此吻合考古學,、人類學,、文化藝術(shù)學、民俗學等,，并與歷史典籍相印證,，它的價值與日俱增，被列入國家非物質(zhì)遺產(chǎn)代表作,。

葫蘆文化不只在慶陽香包中展示,，更呈現(xiàn)在民俗文化的方方面面，提高了慶陽的知名度,，使慶陽更具文化魅力和藝術(shù)氣質(zhì),。

作為岐黃故里和周祖農(nóng)耕文化的發(fā)祥地，慶陽葫蘆文化的博大精深表現(xiàn)在婚俗上“六禮”興盛,?！傲Y”原為“七禮”，即納采,、問名,、納吉、納征,、讀期,、親迎、敦倫七個環(huán)節(jié),。相傳西周初年婚俗混亂,，周公遂與妻子一起演禮，現(xiàn)身說法,，當演示到“敦倫”時,，妻子拒絕了。敦倫,，即敦睦夫婦之倫,，含有指導新婚夫婦依禮行事的用意。躊躇間,，周公見兒子伯禽擺弄幾個葫蘆瓢,，試用兩半瓢合為一個葫蘆，周公靈性一動便以此演示敦倫,。從此新婚夫婦均據(jù)“七禮”行事,，葫蘆便成了婚禮的禮器。用一根繩子拴住兩個瓢的柄部,，表示夫婦二體合一,，又一仰一俯地擺在新房內(nèi)作為免征,。春秋時代孔子重修禮典，舍棄“敦倫”,，變成“六禮”,。但民間的“共牢而食”（新郎新娘共食一牲的禮儀），以扣碗“合巹”,。后來演化成現(xiàn)在的喝“交杯酒”“合歡酒”“同心酒”,，吃“合氣面”。似乎從中還可以窺見原始的“葫蘆婚俗”“敦倫”神秘的影子,?；槎Y中有對聯(lián)“桃符新?lián)Q迎春貼，椒酒還斟合巹杯”,，是“合巹”民俗在婚聯(lián)中的自然流露,；“笙簫奏鳳凰/琴迎佳賓”中“笙”，即匏,，乃古代的一種樂器,，笙、匏笙,、匏琴,、葫蘆笙等，統(tǒng)稱為匏類樂器,。古代的“八音”，即金石土草絲木匏竹,?！鞍艘簟毕嘧啵繇嵳{(diào)會,，比喻夫唱婦隨,，深如合巹，琴瑟合鳴,。

葫蘆還可做成多種器物,，如生活用具，瓢,、勺,、碗、盤,、杯,、瓶、壺等,；作為量器,，如油提,、酒提、醋提,、瓢斗,、升等。葫蘆剪紙用來美化裝飾,，如窗花《雙嘴葫蘆》《八卦葫蘆》《寶葫蘆》等,，有的把“寶葫蘆”喜花貼在新婚洞房，寓意夫妻和睦,，早生貴子,。童帽、馬甲,、枕頂,、肚兜、鞋墊,、門簾,、床圍、燈飾等物件上面常繡《葫蘆娃娃》《葫蘆生子》《葫蘆繡花》等,，暗喻葫蘆多子,，人丁興旺。有關(guān)葫蘆的民間故事不勝枚舉,，如《寶葫蘆的故事》《葫蘆娃》《玄黃老祖的水葫蘆》《岐伯的藥葫蘆》《林沖的酒葫蘆》等,。葫蘆很早就被當作藥用，《神農(nóng)來草懲》里就有“匏”能利尿浮腫的記載,?！逗鬂h書·費長房傳》中記“市中有老翁賣藥，是懸一壺于肆頭”,。后人因此稱賣藥的,、行醫(yī)的為“懸壺”，美稱醫(yī)生職業(yè)“懸壺濟世”,。葫蘆圖案還常見于家具,、竹器、農(nóng)耕,、建筑,、雕刻上。這些說明葫蘆文化與慶陽人血肉相連,，密不可分,，形成一個龐大的有生命的民俗文化體系。唯其有生命,，以香包為載體的慶陽葫蘆文化才根深葉茂,，承傳不衰,，不斷創(chuàng)新，弘揚廣大,。

（作者系中國民俗學會會員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