祿永峰

綠染方山

車子駛進方山,，方圓都是大山。一路上,，樹稀草薄,，與伏天萬物勃發(fā)的氣象極不相稱。

方山作業(yè)區(qū)不大,，緊鄰公路,，門前一排格桑花悠然開放,。白的,，粉的,，紅的,，一朵一朵，爭相朝著我們笑,。我喜歡格?；ǎ鼈儾粨竦赜?，春上把種子點在哪里,，就在哪里出苗，哪里生長,，哪里開花,。我們村莊人把格桑花叫“蒿子梅”,，它們在黃土高原上,，普通的像蒿草一樣茂盛，但花兒卻像梅花一樣怒放,。家家門前或者花園里都或多或少要種植一些,，伏天花一開，把整個庭院點綴得富貴,、吉祥,、靜謐,，引得蝴蝶翩翩起舞。

橫過門前的公路和作業(yè)區(qū)背后的大山,，把整個方山作業(yè)區(qū)夾在中間,，不得動彈。整個院落,，看上去比農(nóng)家院落似乎大不了多少,。抬頭望去，我才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，山坡上草木茂盛,，跟別處裸露出黃土的山梁形成極大反差，讓人錯覺自己到了另一番天地,。

門前有格?；ㄅ牛缴嫌胁菽緧槑V,，方山作業(yè)區(qū)庭院的大小,，恰到好處。

作業(yè)區(qū)工人說,，單位背后的大山叫膠洼梁,，以前光禿禿的，經(jīng)過多年的植樹造林,，山綠了,。半山腰上，立起了幾塊牌子,，上面寫著“長慶鎮(zhèn)原公益林”幾個紅色大字,。爬上膠洼梁山頂，有條小路,，其實也不叫路,，是長慶油田采油十一廠和方山作業(yè)區(qū)石油工人在植樹季節(jié)硬踩踏出來的。沿著這條小路上山,，到了半山腰,，高一腳低一腳，異常陡峭,，腿不停地發(fā)抖,，只能手腳并用，爬行而上,。偌大的一座山,，被一棵棵樹裝扮的格外高大，人在林草間穿梭，被綠色吞沒,。

膠洼梁鋪滿綠色,，從山底一直蔓延到山頂上。行走一圈,，山頂草木的種類,，甚是豐富。我們一行都是生活在黃土高原上的人,，不少茂密的植物,，我們似乎沒有見過，叫不上它們的名字,。承載著萬萬生命的大山,，每一種植物，怎么能沒有一個自己的名字呢,？顯然,，它們是有自己的名字的。大家紛紛打開手機,，對準陌生的植物,，掃描識物。草木樨狀黃耆簇擁成一片一片,，枝上綻開的小白花出奇的繁,，沉甸甸的，橫七豎八地倒伏著,。冰草,、忘憂草、苜蓿草,，你追我趕,，稠密得讓人無處下腳。榆樹和柳樹,，竟然長出了塬上的生機。最讓我流連忘返的是幾株苦菜花,?？嗖嘶ǖ娜~子，黃土高原的人當野菜吃的,，但它的花卻第一次見,，黃花，有小菊花那么大,，特別鮮艷,。

在山頂?shù)钠降厣希宦柫⒅患芫瑩?jù)說產(chǎn)量很高,，是名副其實的高產(chǎn)井,。可謂山大,，林密,，油多。

膠洼梁上的所有草木,，生命均源自大地之下,。我想，這座山下,，一定也涌動著一條石油之河,。這條黑色的河流，像山梁上層層疊疊的綠浪,，奔流,。

行走在方山油區(qū)溝壑之間，我仿佛總能聽到陣陣蟬鳴聲,，從林中傳來……

孟二拉

第四天,，我們出方山作業(yè)區(qū)，一路向北,，就到了寧夏彭陽,。一清早，天空灰蒙蒙的像是在醞釀一場降雨,，把沿路的山脈壓得很低,。

“孟二拉”對于我們采風團一行來說，是又一個陌生的名字,。它像是一個人的名字,，簡潔明了，我一下子就記住了,。油區(qū)各站點的名字,，都是跟地名相關聯(lián)的，是一種簡稱,。像“鎮(zhèn)一轉”“鎮(zhèn)十轉”“鎮(zhèn)四轉”“鎮(zhèn)129-33”等,，在外面人看來，一下子還真看不明白,。聽油區(qū)工人一講,，才豁然開朗。每個名稱前的“鎮(zhèn)”字,，乃鎮(zhèn)原縣,，意在說明他們油田人的生活或者生產(chǎn)區(qū)域，皆在鎮(zhèn)原縣縣域。

出現(xiàn)在寧夏彭陽縣的“孟二拉”,，全稱是“孟二拉中心站”,，剩下的“孟二”兩個字，并非我理解的當?shù)匾粋€地名或者人名,。該站位于彭陽縣孟塬鄉(xiāng)長城村境內(nèi),。以此類推，望字生義,，“孟二拉”“孟一拉”也都不難理解了,。因此，在油區(qū)每一個站點,，第一件事情便是詢問清楚所在地的地名,，否則，幾十個站點看過后,，這些簡稱不把自己繞暈才怪呢,！

在油區(qū)，井場和生活區(qū)大多都在山上,。若是群山環(huán)繞,，井場和生活區(qū)域便會選擇在低矮的山頂上，或者大山的半山腰,。很少有油區(qū)的生活區(qū)和生產(chǎn)區(qū)選在平坦的塬上或者川道里,。孟二拉坐落于山頂上。孟二拉站所在的山叫“炮山”,。炮山,，比起隴東的山可謂遜色多了。隴東的大山,，雄踞在大地之上,，像個趾高氣揚的人，絲毫不把別的山放在眼里,。而炮山,，從山底還用不了5分鐘的車程，我們就能站在山頂上,。

沿炮山山頂行走,，環(huán)顧四周，周圍的山距離炮山較遠,，也都并不高。周圍的山顯得低矮了一截,，炮山似乎一下子從群山里冒了出來,，成了附近最高的山。我的視野開闊，毫無壓抑感,。山頂上的草木和梯田里的莊稼特別茂盛,，跟種植在山底的農(nóng)田里毫無差別，孟二拉院子里的草坪從不澆水,，也長得很旺實,。

炮山是好山，孟二拉是座好站,。站上的職工飯后沿著山路下山上山,，當成是每天的鍛煉。就這么好的站,，站上的職工卻風趣地說：“孟二拉像是個沒有人疼愛的孩子,，數(shù)易其主?！痹缜懊隙群笤鴼w長慶油田采油三廠,、三處和九廠管轄，終因距離原因移交長慶油田采油十一廠分管,。從距離上講,，孟二拉距離十一廠并不近，但距離十一廠的方山作業(yè)區(qū)較近,，這也算是孟二拉劃撥十一廠的一個理由,。至此，孟二拉成了十一廠的孟二拉,。就在我們?nèi)サ那耙惶?，十一廠的伏天送清涼慰問團抵達該站，送去了慰問品,。我們和該站員工座談中了解到,，桌上擺放的西瓜和飲料，就是慰問團送的,。

孟二拉,，哪是沒有人疼愛的孩子呢？孟二拉再多么遙遠,，我感覺它的背后都有一個溫暖的家,。

山脊上的長城

孟二拉的東北方，是長城村,。長城村的山脊上布滿了戰(zhàn)國秦長城遺址,。我們那天在孟二拉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，到過孟二拉的人,，豈能不到長城上走一遭,？不到長城非好漢也,。

沿山脊修筑的公路，與長城平行而過,。長城遺址沿線,，沒有一處井場，甚至一處井架,。我心里默默念想,，這是孟二拉之福，長城之福,，彭陽之福,。

長城是時間遺留在大地上的活文物。沿線的長城遺址,，栽上了一根根水泥樁,，樁上纏滿鐵絲，人不易穿過,。下車后,，我們正朝一道山坡爬行，鐵絲柵欄內(nèi)的長城遺址上長滿了荒草,，高低起伏,，向著山頂?shù)姆较蛴辛Φ嘏廊ァｏL雨蠶食的長城遺址,，并不雄偉,，但它有股力量，牽引著我們朝山頂爬行,。

我們右邊是長城遺址,，左邊便是一層一層的梯田。梯田里的土豆已經(jīng)開花,，除了白色的花,，沒有別的顏色，在輕風中搖曳,。其間不時有蜜蜂從眼前飛過,，蝴蝶在花中飛舞。

爬到山頂,，環(huán)視一周,，我看到了一層一層的山，山外還是山,，群山隱隱約約地浮現(xiàn)在眼前,，這些山，像是我家鄉(xiāng)隴東的大山,，綿延不絕,，心中瞬間生發(fā)出一種親切感,。這種感覺,，與我在孟二拉看到的情景完全不同,。我想，長城修筑在越高的地方會存活的越久,。

長城就該修筑在高山的山脊上,。比大地高的是大山，比大山高的便是長城,。

山頂上立了塊嶄新的石碑,，碑的正面記載：“全國重點保護單位，國務院2001年6月公布,，寧夏回族自治區(qū)人民政府2019年立”的字樣,。碑背面記載，彭陽段戰(zhàn)國秦長城呈東西走向,，途經(jīng)古城,、白陽、城陽和孟塬4鄉(xiāng)鎮(zhèn),，全長62千米,。孟二拉正是位于孟塬鄉(xiāng)。

這塊碑,，跟不遠處的兩棵樹,，矗立在山頂上，像是一同守護著長城,。沿長城最高處望去,，有條公路，與長城一同伸向了大山的深處,，消失在了云中,。

繞過綿延不絕的山脊上的長城，聳立在大地之上,，像是大地之下暗自涌動的石油之河,，生生不息，奔向遠方,。